「這個叫四方尊,你進入此地……」
「啊……啊!」癸呔剛一聽到四方尊三個字,咕咚一聲翻滾在地,雙手狠狠拍打著自己腦袋,不斷哀嚎著,聲音凄厲無比。
金夕盯著來去翻滾的癸呔,幽幽說道:「你殺了那麼多人,甚至包括你的同門師兄弟,不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寶物嗎?來啊,這就送給你!」
「師祖饒命啊……金夕知道錯了!」癸呔哀哭起來,像是遇到了一符魔咒,恐怖而狂暴,他呲牙咧嘴滾向墓門,連滾帶爬逃跑出去。
金夕默默地盯著四方尊,究竟有多大的誘惑令無數人寧死也要得到,如今盡在咫尺的癸呔瘋了,得到的人被困在古墓永不見天日。
咦?
他忽然想起自己不就是啟尊者嗎,既然無緣塵世,為何不試試四方尊的傳說到底是真是假?立即凝結氣念,感覺到手中的四方尊發熱一般,幾近顫抖著將手探向的方尊上沿輕輕一抬……
四方尊應力開啟!
幾寸的開口令他心臟跳動驟然加劇,幾乎感覺到裡面有什麼東西,終於仗著膽子再開啟一些,徐徐地而後突然探向四方尊內。
什麼也沒有,銅壁赫赫泛光,裡面空空如也!
八龍呢?
他感覺到後背酥麻悚然,汗水沿著後頸直淌而下……
究竟這方尊所有的傳言都是虛假,還是什麼地方不對勁?他忽然想起,這是御龍者的寶物,引龍出必要御龍訣。
金夕撫撫胸脯,狠狠提一口氣緩緩吁出,低聲念道:
「天地並虛空,道生有八宮,莫在尊中憩,九界藏神龍!」
驀地,由四方尊中射出一道黃色光芒,耀眼的璀璨之中穿出一條小蟲,不,是大蟲,不,又變成了巨怪,也不是,那是一條龍!
四方尊「啪」一聲自動關閉,黃芒立即消逝;金夕吞下一口唾液,凝目看向飛龍。
神龍長愈三丈,粗悍的身軀上面金鱗閃閃,仰首挺胸傲氣衝天,一對靈氣活現的神眸似是帶著幾分桀驁,四爪波動立即引起墓宮內微風凜凜。
舌如劍,須如絲!
真的是公龍!
「別飛,別飛,下來!」
神龍似是根本不聽這一套,依舊環繞著偌大的墓宮旋繞,空中不斷傳來「呼呼」喘息和唰唰的龍鱗碰撞聲。
御者手吐納陽火,龍鬚在身龍惶惶,默念口中御龍語,五指擾龍任龍藏。御龍引龍首,龍睛為標航……
御龍令!
金夕忽然想起這寶貝,立即從藏寶囊中取出御龍令,左手微微一揮,右手學者董父的動作胸前立掌,引入納陽之火,默念御龍訣,五指微張揮向飛龍,淡淡發出納陽之氣,忽向地面指去。
神龍龍頭一揚,喉中發出咕咕聲響飄然而下,不偏不倚正是金夕手指的地方!
金夕童趣大發,猛一轉身再一指,神龍盤軀而過,地面上發出悉索聲音,再次停在金夕指向的地方,轉過頭來盯著他一動不動。
「哈哈哈,」金夕的心中無比自豪,邁著四方步來到神龍身邊,像是摩挲崑崙虛中螭龍一般撫撫神龍長鬃,「從今以後,你便與我還有一棺一尊,對,還有一個單眼瘋子一起生活到老吧。」
神龍似是聽見金夕說話,長尾微微擺動,不知是否聽得明白。
「啊,救命啊,妖物!」癸呔不知什麼時間再次溜入墓宮,突然發現神龍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,撲通一下爬在地上抱住腦袋。
「癸呔,這四方尊本來是用來救我娘性命的,這四方尊中暗藏的神龍,本來是要藏於龍脈庇護天下蒼生的,可惜你最後將我拉了回來,真是可憎可殺!」
金夕憤憤說道。
「金夕知錯了,師祖饒命……」他依舊重複著瘋癲之語。
「我要不是念在你同為御龍一族,早就沒命了,」金夕喃喃說道,「這裡有你真正世祖的棺木,雖然只是空棺一尊,可董世祖焉能瞧不見,你這瘋子徒孫孫竟然為四方尊成了這個樣子。」
「金夕知錯了,師祖饒命!」
「你就不會說點別的嗎?!」金夕暴吼一聲,氣呼呼逼向癸呔。
「師祖,水!」
癸呔從胸前取出木罐恭恭敬遞給金夕,只是那罐中已經沒有水,癸呔的胸前染濕一片,應是在摔倒時弄灑了罐子。
金夕眉頭一緊,緩緩地取過木罐,依舊仰脖裝作吞咽下去。
一條不會說話的神龍,一個只會說胡話的瘋子,成為金夕夜以繼日陪伴的對象。
不知不覺中,金夕熟悉了御龍之技,御龍令只要不存入藏寶囊內即可,在懷裡一樣能夠御龍,御龍之火要發在神龍的頭上,不斷控制著它能夠瞧見自己,否則就像無頭蒼蠅一般沒了準頭。
一旦失去方寸,只有再念御龍訣才能引回龍頭;只要五指做出御龍狀,神龍便隨著他來去穿梭。
墓宮外的空場成為金夕與神龍嬉戲的地方,忽左忽右,忽飛忽落,喝叫聲與呼呼龍吟此起彼伏,每到這個時候,癸呔則傻乎乎立在一旁,不是鼓掌蹦跳,就是邁著大步追隨,依舊瘋癲痴狂……
「神龍啊,」金夕像是在崑崙虛中的樣子,頭枕蒼龍仰身躺在青石地面上,直勾勾盯著高空中微弱的陽光,「我金夕從小就立志修行,只可惜被惡賊唐伶剝奪金氣根,好不容易邁入五行術修行之路,誰知道現在又喪失五行草,駕馭你都覺得真氣不足煞是費力,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讓我恢復起來?」
神龍沒理他,依舊高昂著頭呼呼喘著粗氣。
墓宮高空射入的一縷陽光悠然消逝,周圍立即陷入黑暗,金夕漸漸地睡去,不遠處傳來癸呔豬一般的鼾聲。
神龍緩緩擺動龍頭,似是感覺到金夕的呼吸,或者看到了金夕的嘴巴,下頜微收,輕輕一抖,巨口中一滴龍涎滴落下來。
不偏不倚,落入金夕口中!
龍涎,龍的口水,乃無尚精華!
神龍本身就是靈物,氣息可以療傷,血肉可以令凡人增壽無數,而它的體內汲取無數年精華之氣,長久彙集蘊化出龍涎,妙如仙丹,勝出百草,每三千年才能生出一滴!
滴落之處百木昌盛,滴水成泉,凡人食用果實、飲用山泉后亦能疾病不生,長命百歲。
此龍龍涎已成,不知是感應到金夕便是尊者,還是覺察出他有天神符,或者純粹是巧合,那世上僅有的一滴龍涎落入到金夕口中……
金夕仍在熟睡,不知是做了什麼美夢,嘴角漸漸釀出口水。
他恍惚間感到一滴清油入口,宛如瓊漿遍體,五臟皆清,渾身舒透,好個自在,飄悠悠竟似個仙人,俯視著天下大地,一種任由飛翔的意念盪入大腦! 晨陽映入深墓,一抹淡淡的紅光灑在金夕臉上。
他驀地睜開眼睛,忽然覺得五臟六腑翻騰不止,腹部騷動不安,一股狂熱不斷沖湧上來,身體馬上就要爆裂一般,像是再一次沒入崑崙虛雲霧,狂躁之餘卻早已沒了冰婉兒影子。
「啊……」
金夕狂呼著竄起來,眼睛漸漸的射出紅色光芒!
癸呔似是發現金夕的樣子猙獰恐怖,歪斜著身子逃往牆角處。
「哪裡跑!」
金夕忽然覺得那是一個大魔頭,狂躁眨眼間變成了憤怒,騰身追向癸呔。
「師祖,金夕知錯啊……饒命啊……」癸呔哀嚎出聲。
嘭!
一聲悶響,癸呔的身體橫飛而出撞在斷垣上,又張牙舞爪撲落下來;金夕仍舊不依不饒,兩步躥至跟前,一低手將癸呔提起來,大吼一聲將他再次扔向殘壁。
咕咚!
癸呔應聲而落,胡亂搖晃雙手哀叫著。
「孽畜,今天我要殺了你!」金夕狂吼著再次沖向癸呔。
龍涎的仙氣發揮作用,金夕只是玄結修為,凡體幾乎承受不住,一絲絲濃正霸道的氣息不斷在他體內穿梭,入穴開穴,行經通脈,而那仙息絕不正常遊走任督雙脈,而是就近穿透身體,直接奔入下一道經穴。
猶如亂針引線一般,在金夕體內遊走穿刺。
不一會兒,癸呔已經遍體鱗傷,嘴角滲出血漬。
「師祖饒命啊……」
他仍在狂胡亂叫,四處奔跑。
神龍卻不以為然的樣子靜靜卧在那裡一動不動,靈眸偶爾被哀呼身吸引,只是凝視片刻便再度探向其他方向。
呼!
金夕瞪圓雙眼,咬牙切齒揚起手掌,對準了癸呔的天靈,一掌下去癸呔立即會喪命。
百會與湧泉同時酥麻,那道氣息悄然罷停,金夕搖晃著身子蹣跚幾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,狠獃獃盯著癸呔驚恐的眼睛。
「這是怎麼啦?」
他喃喃自語,忽然感覺到丹田下方存有異狀,立即凝氣探查。
五行草!
結芽!
已經贈送給劉冷的五行草芽再度出現!
他重返玄界頂峰,四周水木火土的行氣如同江河奔流般納入體內,滋養著貪婪無止的五行草芽,瞬間恢復到心體承受的極限。
我是金夕,昔日的金夕!
金夕狂笑著衝起來,徑直邁向癸呔。
癸呔一見金夕又奔了過來,想逃可是已經無能為力,不斷跪地磕頭哀求著:
「師祖,饒命,金夕知錯……」
金夕哭笑不得,回想起昨夜夢境,剛才的狂躁舉動,不由自主看向神龍,一定是嘴中誤入了龍涎,否則絕不可能一瞬間恢復出五行草。
他扶起癸呔,雙掌搭在他的肩井徐徐注入氣息,治療傷脈祛除淤血,半柱香功夫癸呔恢復過來。
「我留你一條性命,本想讓你悔過,可是到頭來卻是瘋瘋癲癲……」金夕深深嘆息,一面氣憤他背信棄義,一面又可憐這痴迷之人,「若是恢復如初,倒想與你比試一番。」
「嘿嘿嘿,好了!」癸呔四面摸摸自己的身體,裂開大嘴嘶笑,瞎眼外面的布帶隨著一顫一顫,屁顛屁顛奔向青潭給金夕弄水去了。
「娘和姬慕菲怎麼樣了,劉冷去了哪裡,婉兒是否還好?」他自言自語,不禁再次回到神龍旁邊撫弄起它的長鬃。
金夕自此開始日日行氣,吸納墓穴之內真元,擴充五行草的儲值,體內沒有金根,只能納取其他四行,地宮內的水、木、土行之氣十足,只是火行真氣微弱,不過經過龍涎的洗滌,他的資質再一次提高,真氣吸入的速度異常迅捷。
洞穴中,他度過將近一年的光景。
靈卦天下 神龍始終陪伴在身邊,日日下來人龍的感情愈發濃厚,金夕已經捨不得收回它,任由神龍遊玩飛翔。
癸呔依然瘋瘋癲癲,無時不刻地侍奉著他心目中的「師祖」,一直自稱金夕,甚至學會了金夕的另一句口頭禪「關你爹娘事」。
眼見五行草趨於飽滿,可地下的真氣無法再充盈進去,金夕只有日日痴獃地盯著斷臂破垣,苦苦懷念著娘親故友。
轟!
一記猛烈的水山術噴發過去,空氣逆轉,狂風撕咬,墓宮外的峭壁上赫然出現一處破洞,碎石噗噗散落下來。
「好!好啊!」癸呔在一旁手舞足蹈。
金夕猛一轉身,直獃獃盯向他,這癸呔也曾是叱吒北域的梟雄,一年前與冰婉兒、水姬、喚娘合力斗他才得以險勝,如今卻在這裡為昔日的小將叫好,心內一陣唏噓。
癸呔忽然看見金夕凝視的樣子,立即張著大嘴停止吆喝,兩手停在半空僵愣原地。
「過來!」
金夕喝令道。
癸呔乖乖地哈腰趕來,手裡依舊提著日日不離的木罐,隨時準備為金夕取水。
金夕不由分說將癸呔按在地上,打住他的氣穴,凝五行草之氣注入督脈,繞百會進入神庭穴,先以水行之氣潤其囊關,打開稍許脈道,而後強行沖入木行真氣伸展擴張,反覆不止。
神庭位於前額髮際之處,具有凝心祛阻的作用,是根除瘋癲之症的要穴。
金夕的五行草終於凝聚了滿層的水木行氣,可以防止中途而廢引來不測。
水澤塞道,木展淤關!
半日下去,金夕生出微汗;一日下去,他臉色漸白……
癸呔被制住體脈動彈不得,一開始開瞪著驚恐的眼睛,似是懼怕身後的「師祖」再次作賤他,逐漸地疲憊和睏倦襲來,頭部一歪響起了鼾聲。
五行草內的水木真氣徐徐減少,金夕開始淌下虛汗。
癸呔臉部的晦澀一點點散去,頭頂出幾縷短髮已經豎起,從中緩緩燃起白氣。
神龍似是發現金夕生恙,龐大的軀體蠕動過來,金鱗貼靠在金夕後背部。
第三日,癸呔的神庭突然通開!
金夕體內的水木兩行元氣耗去大半,不得不就地盤坐,繼續吸納外界真氣。
「嗷……」
一聲沉悶的呼嘯傳來,癸呔呼一下躥出數丈,猛搖腦袋清醒過來,一把捂在瞎眼處,發現有布帶纏繞著,似是明白了端倪,突然發現前面金夕正在打坐,惡狠狠地道出:
「小畜生,你壞我好事,打傷我的眼睛,現在就取你的性命!」
他回到了一年前的場景!剛剛抱住意欲逃離的劉冷,沒料到空中掉下個金夕的腦袋,機不可失,他一把按住金夕,絕不會讓這個狡猾的小子再逃走!
呼!一陣冽風破空襲出,夾雜著剛烈氣息,猶如另一把屠毒刀飛揚跋扈劈向金夕。
金夕微微一笑,盤坐著騰空而起,口中道出: